富书作者:沉烟
一如父亲给她取的名字萨日娜,蒙语里“萨日娜”是山丹丹花的意思。山丹丹花虽然艳丽,但是它很质朴,生命顽强旺盛,从不向命运屈服,一如萨日娜本人。
近日《抓娃娃》爆火,昨天票房已破22亿,沈腾和马丽继《夏洛特烦恼》之后再搭档,出演荧屏夫妻。
除了幽默搞笑的沈马组合,这部电影还有一位演员,不仅抢了主演的风头,还给大家留下了别样的记忆。
她就是我们熟悉的“国民妈妈”萨日娜,这次她一改往常的慈祥和善,将一个会大灌篮、能跑酷,灵活可爱的奶奶形象,刻画得入木三分。
“奶奶,我会大灌篮……”相信每个人看到这里都会忍俊不禁。
说起萨日娜,我们常常会想到她在《闯关东》《人世间》里伟大的母亲形象,质朴、坚韧,充满慈爱。
然而你也许想不到,拍《闯关东》演“文他娘”的时候,刚刚38岁的她,只比剧中饰演大儿媳妇的牛莉大2岁。
而在更早的电视剧《钱王》中,32岁的萨日娜就给当时40岁的赵文瑄演妈。
虽然说角色无好坏,但是对于花期本就短的女演员来说,早早演妈很可能会将以后的演艺道路限制住。
然而即使是妈妈的角色,萨日娜开始还演不上,她有段整整6年无戏可拍的经历。这期间她回归了家庭,当起了家庭主妇。
在她几欲放弃演员这个职业时,是她的丈夫一语点醒了她,才有了今天的演员萨日娜。
1968年,萨日娜出生在内蒙古包头一个演艺世家。
父母都在内蒙古话剧团工作,父亲是国家一级话剧导演李有忠,母亲是叶·娜布琪,国家一级编剧,国内广播剧界翘楚。
早先萨日娜父母都是演员,后来才改行。80年代的时候,他们带培过内蒙古艺术学院表演班,日后和萨日娜一同出演《人世间》的周父丁勇岱,就在那个班;著名演员斯琴高娃也曾受到过萨日娜父母的表演启蒙。
从记事起,萨日娜就跟着爸爸妈妈随剧团演出,台上台下跑来跑去地玩儿。
父母在剧团的日子,是她最开心的童年时光。后台的化妆间和道具是她最感兴趣的,不管是假发标枪,还是胭脂油彩,都让萨日娜充满了好奇心。
“和小朋友玩儿的游戏,也都是你演xx,我演xx,大人在台上演,小孩儿在台下演。”
剧团生活就这样润物细无声地熏染着萨日娜,于是学习表演的念头在她心里扎下了根。
一上学,5岁的萨日娜就成了班里的文艺积极分子。
1984年她16岁,本来想去中戏、上戏的萨日娜,错过了中戏招生考试,上戏那年刚好没招生。于是次年,萨日娜再战表演专业。
那时候父亲对她的期望,是考广播学院,“当播音员风吹不着雨淋不着,多安稳”。父亲还给她买了去呼和浩特的车票。结果第二天萨日娜一张嘴嗓子哑了,说不出来话。
父亲没有责怪她,而是语重心长地跟她说:“不是爸爸不支持你,而是我们干了半辈子,我们深知干这一行的不易,而且你呢,做演员的条件来讲不算最好,所以你面前的路将会比那个条件好的,要会艰难。”
“什么艰难不艰难,我16岁,不就考个大学,考上大学我就能当演员。”此时萨日娜心里只有对未来的向往,关于从事演艺行业的困境,至少还要等到十年以后,她才能切实地感受到。
本着对表演职业的热爱,17岁的萨日娜还是说服了父亲,走进了上戏的考场,最后成为了上戏85级表演班的一名学生。彼时她的同学有郭冬临、高曙光。
在那里,萨日娜不仅学到了扎实的表演技巧,还认识了守护她一生,陪她走上一个又一个表演高峰的人生伴侣——潘军。
她和潘军一同排练,一起琢磨演技。
彼时潘军童星出身,在进入上海戏剧学院之前,是西安电影制片厂的一名演员。
不过这些一点也没有让潘军得意,相反因为在入学体检中被查出视力不合格,他被劝退,是上戏的领导给他支招,他才可以当旁听生留下来学习。
然而旁听生的日子并不好过,很多正式生的课,比如声乐、台词,都是老师一对一的,如果正式生没上完,就没有他的份儿,有时候排小品,也会等正式生排完了,才轮到他。
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搭档,潘军心里苦闷。
还好心善的萨日娜伸出友谊之手,主动和他组成一组。潘军也很争气,虽然是旁听生,但是以文化和专业第一的成绩拿到了上戏文凭。
在后来的采访中,潘军坦言:“在上戏的四年,如果没有萨日娜,我恐怕很难坚持下来。”
毕业前夕,两人的校园爱情开花结果,最终走到了一起。
萨日娜也如愿当上了梦寐以求的,毕业大戏女一号。然而此时的她还不曾料到,一毕业她就会没戏可拍,再次复出需要等到6年以后。
1989年上戏毕业之后,萨日娜被分到中华全国总工会话剧团,不过没有演出机会的她,第一年就被安排去山西大同矿务局当工人了。
萨日娜的主要工作,就是到厂矿去修井下的鼓风机,将废旧铜线从电机中取出来。初到工作岗位的她不太适应,要做与自己的专业完全不相干的事情,她的内心始终是矛盾纠结的。
不过萨日娜的演员梦一直都在,为了让自己更快地融入生活,每次到岗位的时候,她都当作是演员在体验生活。
工作之余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,大家一起看电视,看到电视剧里熟悉的面孔,萨日娜总是很热情地跟大家介绍,这是我的同学,那个是我认识的朋友……
再后来,有一次一个心直口快的工友无心问了一句:“萨日娜,那些演过戏的都是你同学,那你演过啥?”
萨日娜一时哑口无言,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在宿舍里辗转反侧,并暗暗发誓“我一定要做回演员”。
很快一年的工人生活就结束了,本来以为回到北京,萨日娜就可以重拾演员梦想。然而天不遂人愿,回回试戏她都被“我们想要找更漂亮的演员”为由拒绝。
有一次,萨日娜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的机会,于是她踊跃报名投简历,结果角色却被一个非表演专业的女演员“抢”走了。
萨日娜咽不下这口气,质问导演:“为什么,难道你们不相信我这个上戏毕业生的演技吗?”
结果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:“不是我们不相信你,是我们的选人标准首先是拍出来观众看了要养眼。”
听到这句话萨日娜一下子就明白了,她想起了考上戏前父亲对她说过的一番话:做演员的外形条件你不算好,所以想要走这条路会有很多苦头吃。
经受了无数次的打击,萨日娜渐渐心灰意冷,她开始思考是不是当时的选择是错的,是不是她根本就不适合演戏,就这样产生自我怀疑之后,演员梦也一点点在她的心里偃旗息鼓。
前途一片迷茫,未来也不知如何是好,这时爱情拯救了她。
在上戏的时候,她跟潘军的感情就很稳定。
之后潘军被分配到了总政话剧团,他一直努力演好戏。萨日娜会去单位看潘军排戏,在下边一边为潘军加油,一边暗生羡慕。
彼时没有戏拍的日子,潘军也会安慰她,鼓励她。
渐渐地萨日娜不再焦虑、失落,很快1990年2月14日,她和潘军领了证分到了房,萨日娜将重心放到了照顾家庭上。为丈夫做好一日三餐,打扫好家里的卫生。
慢慢地潘军也成为了团里小有名气的演员,有合适的角色他就会留意,想将妻子介绍给剧组,无奈一直没能成功,妻子还是没能拍上戏。
不过,不再纠结演艺事业的萨日娜也没闲着,她找了一份文秘的工作,每天打字、发传真,安排会议,然后利用兼职的机会当主持人,演小品等。
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,萨日娜的演戏梦想一次也没有实现过,她以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当演员了。
直到有一天,丈夫一句话点醒了她。
“我娶的,是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的大学生,而不是保姆。把家弄得再好,那是保姆做的事,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。”
老公的这句话让萨日娜思考了很久,她觉得老公说得很有道理,她不能再沉沦下去了。
不久后单位的娄乃鸣导演要排一个小品,想邀请萨日娜。没想到是和侯耀华搭档,萨日娜觉得无论如何能和自己的专业沾边,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。
于是两年时间,她跟着侯耀华排了不少小品,虽然是喜剧舞台,却因此积累了不少经验。
不过上了几次台之后,萨日娜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幽默细胞,总是展现不出来自己最好的表演状态,于是萨日娜辞别侯耀华,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。
但是对于未来到底该往哪个方向使劲儿,她还是有点不知所措。
这时候母亲给萨日娜支招,认为萨日娜独特的稳重形象,适合演“母亲”这类角色。
没多久,团里要拍一出戏,有一个角色一直没人愿意演,于是导演问萨日娜能不能参演。
为了实现演员梦,萨日娜一口答应了下来,不承想27岁的她要出演40多岁会打麻将的暴发户,她跟剧组的工作人员嘀咕起来:我演得了吗?
不过萨日娜并没有退缩,觉得既然接了就得好好演。她先是烫头发,接着缠着她的小姐妹,让她们教她搓麻将码牌,萨日娜认认真真地排练学习。
一部7分钟短剧的初舞台,将萨日娜的演员素养表现得淋漓尽致,演出完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。
台上的萨日娜心情无比激动,那一刻她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,找到了久违的演员萨日娜。
有一句话说,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。
1995年,一部反映西北边陲治沙主题的电影《牛玉琴的树》找上萨日娜,要她在里面出演不辞辛苦、任劳任怨治沙的劳模牛玉琴。
当时这部戏找了40多个女演员,但是一听说要去沙漠,都婉言拒绝了。
当导演问萨日娜:“可以下农村,剪头发吗?”
萨日娜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表态:“必须得下,一个农村的角色不下生活怎么演?剪头发?本来演员的头发也不是自己的。”?
于是萨日娜被导演安排到陕北农村,和牛玉琴一起生活了半个月。潘军去看她的时候,差点没认出来妻子,又黑又瘦,皮肤皴裂,耳朵头发里都是沙子。
潘军看着格外地心疼她,本来想劝妻子回去,结果萨日娜一句话让他打消了顾虑:“好多人都说我像牛玉琴的妹妹,看来这一个多月的太阳没有白晒!”
看着她开心的样子,潘军只能继续支持萨日娜的梦想。
1995年《牛玉琴的树》播出,这部剧一举夺得了“飞天奖”短篇电视剧一等奖,作为女主的萨日娜也邀约不断。
复出拍得第二部《午夜有轨电车》,萨日娜拿下了上海白玉兰奖最佳女主。
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,萨日娜说,我最想感恩的是我自己,因为我知道,我为此付出了十年。
一个女演员进入表演行业的黄金十年,从16到26岁,无戏可拍的萨日娜终于都熬过去了。
看到妻子被认可,最高兴的莫过于丈夫潘军。
1999年萨日娜生下女儿香香。但是为了孩子的抚养问题,两人犯起了愁。此时潘军在自己的演艺事业上已经小有所成,而萨日娜也处在事业的上升期。
想要照顾好孩子,势必会有一个人做出牺牲。“她比我的成就更大”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,潘军主动将重心转移,甘做家庭煮夫,担负起照顾孩子的重任。
父亲病重时,萨日娜忙于拍戏走不开,也是潘军主动承担起照顾岳父岳母的责任。将老人接到身边,每天为二老准备适合他们口味的饭菜,日夜陪伴他们。
萨日娜长时间在外拍戏,很少有机会陪伴孩子,以至于周围的邻居,还以为女儿是单亲家庭。
对此萨日娜很无奈,她知道所有的这一切,都是丈夫在默默为这个家付出。她说:“有时我也很难过,演过这么多母亲的我,却没什么时间陪自己的孩子。”
没办法照顾家庭,萨日娜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拍戏上。
2002年,她出演电影《父亲》,凭借在其中饰演的大姐杨大玲一角,提名第23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配角奖。
2005年是萨日娜真正塑造母亲形象的开端。当年5月,她拍摄了《母亲是条河》。
导演说“这个母亲跟以往你塑造的有很大的差别”,以前萨日娜虽然也出演过母亲的角色,但更注重母亲“女人”方向的演绎,而《母亲是条河》里“周翠”这一母亲角色,善良又坚韧。萨日娜一看剧本就被她深深吸引了。
次年《母亲是条河》开播,萨日娜的母亲形象,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,也开启了她“母亲专业户”的演艺生涯。
2008年,38岁的萨日娜,接拍了火遍全国的史诗巨著《闯关东》。
在里面她饰演“文他娘”,这个角色没有名字,却让很多观众记住了她,很多人给她写信,说她的“文他娘”,让他们想到了自己的母亲。
凭此剧她拿下金鹰、飞天、白玉兰三大电视剧奖项的视后大满贯,萨日娜俨然走上一线女星的行列。
凭借这一角色,萨日娜还获得中国电视剧60周年杰出贡献艺术家奖。
有趣的是,因为这个角色萨日娜曾在一次风筝节上被上万人喊“娘”,这也是对她演技最好的认可?。
而在走红之后,萨日娜耳边开始有一些异样的声音。
一次在访谈中,主持人说道:“你这么有名,丈夫与你差距这么大,你就没想过离开他吗?”
萨日娜想都没想回复道:“我们家老潘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,我给他打满分,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,我怎么舍得离开呢?”
萨日娜是这样说的,也是这样做的。
一如当年在上戏时,萨日娜对旁听生潘军伸出援助之手,而萨日娜没戏拍的日子,潘军也会鼓励她别放弃。
所谓夫妻,不就是遇到难关时,携手并进不离不弃。
2011年,萨日娜出演《中国地》,饰演和蔼可亲的“铁娘子”赵妻,凭借此剧,她获得第40届国际艾美奖最佳女演员奖提名。
最近一次演母亲,是前两年在轰动全国的《人世间》里,她饰演李素华。
父亲周志刚最后的时刻,当所有的儿女都进入睡梦,以为父亲的病就要好转时,唯有李素华转过身默默流泪,她不忍心告诉儿女真相,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。
等到丈夫走了,她没有大哭,没有失态,这个一辈子没有走出家门没见过世面的女人,早就打定主意要随爱人去了。
将守灵的孩子劝回房间后,李素华一手牵着丈夫的手,一手垫在下方,就这样静坐一夜后离世。
“生同枕,死同眠”的极致情感,令无数人为之动容。
这部关于平凡人的长篇巨制,助力她拿下了金鹰奖和白玉兰奖最佳女配提名。
演了那么多母亲角色,当别的女演员无论多大年龄,都只会演“谈恋爱”的桥段,萨日娜却从不拒绝在荧屏上当一个好“母亲”。
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,在《人世间》这部剧中,萨日娜只比饰演儿子的辛柏青大5岁。
如果将萨日娜和同岁伊能静的照片放到一起,文案大概率,会是前几年朋友圈微商最爱的“女人如果不保养,同岁也像两辈人。”
就连当年大火的琼瑶女郎陈德容,谈起年龄和演戏标准还是——“我觉得对我来说是奇耻大辱。”
陈德容演了一辈子爱情戏,如果50岁能放下架子演妈,大概率也会是个辣妈。
爱美是女人的天性,毕竟没有谁愿意年纪轻轻就给人当妈。
如果说年轻的时候,萨日娜曾经为自己科班出身,却没有戏演而感到失落无助,却从来没有因为出演“母亲”而感到耻辱过。
体验过上百种母亲的萨日娜,深知“每个母亲都很不易,天下的母亲是演不尽的。”?
如今的萨日娜,早已成为国家一级演员,每次拍戏都是笑呵呵的,有演员问她为什么天天都那么开心,她说“我知足”。
一如父亲给她取的名字萨日娜,蒙语里“萨日娜”是山丹丹花的意思。山丹丹花虽然艳丽,但是它很质朴,生命顽强旺盛,从不向命运屈服,一如萨日娜本人。